树的剧场(已太监) [ novel 树的剧场 ] Jul 22, 2022 简介 “断代”之后过去 231 年,神造的怪物依旧在荒野上徘徊。 无人记得“断代”前的世界,亦无法寻得任何历史记载。人们既不知晓怪物的来历,也不清楚违背科学的“树”究竟为何物。 然而“树”的伟力确实没有半分虚假。 舍弃为人的道德以此换取力量,践踏他人的尊严方可实现理想。 在“树”的阴翳下,互相残杀也许才是前进的唯一手段。 正文 1 归来 深邃黑暗的中心处,一抹亮色由内向外逐渐明晰。 睡觉前忘记拉窗帘了吗?司宏盛迷迷糊糊地想。 眼皮好沉重……是熬夜看手机,眼睛太累了?可他昨天一点前就关手机睡觉了。 深沉的黑暗逐渐褪去,司宏盛艰难地睁开眼睛,脑袋昏沉得就像泡在水里,他一时竟然想不清楚现在是下午还是早上。 “现在是几点?房间好黑……是晚上吗?” 他躺在床上向右侧过头,然而却只看到一面白墙近在眼前,紧贴着床。 “这面墙怎么离得这么近?” 愣了两三秒,司宏盛霎时惊醒,从床上弹了起来。 卧室里的一切都是如此陌生: 被子被凌乱地堆在床边,床铺正对面是高大的原木书柜,每一层都排满了书,只是光线晦暗,看不清那些书的样式和书名。 窗前摆着一张写字桌,桌旁是一扇紧闭的房门,储物柜立在墙角,和书柜之间的空隙里塞满了各式杂物。 清冷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在桌上,一阵晚风拂过,帘摇辉散,如同梦幻。 确实够梦幻的。司宏盛用力捏了把脸,痛感清晰。 很明显,这不是梦,这里也不是他的卧室! 司宏盛倒吸了一口凉气,心跳疯狂加速,他坐在床上屏住呼吸,努力回想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。 昨晚,他一个人在公寓吃完晚饭后,就继续准备次日的面试。 十点半时,他和老妈打了一通视频电话,洗漱完毕,关灯玩了会手机,把追更的小说和漫画补完。 十二点半时,手机濒临极限,他将手机插上充电线后戴上眼罩睡觉。毕竟第二天还有面试,睡太晚弄出个黑眼圈就有损仪表了。 这些记忆没有半分虚假。他百分百肯定自己是在家里睡着的,为什么会在这里醒来? 说起来,本应戴在脸上的的眼罩也不翼而飞了。 还有手机……司宏盛四处张望,果然也没看见自己的手机。 手机丢了可是大事。他那么多账号都是绑定的手机号码,光是想想找回的手续就觉得头疼。 他暗自摇头,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现在可不是担心手机和眼罩这种琐事的时候了,说到底,这里是哪? “这是谁的卧室?我为什么会在这里?被绑架了?” “呵呵,总不能是穿越了吧?” 进大学后受舍友影响,他入了网文的坑,所以对这种事情不免有些中二的幻想。 但是这个房间的陈设看起来相当现代化,天花板上的那个毛玻璃圆疙瘩应该是电灯吧? 一般的穿越剧情,主角都是穿越到古代、中世纪或者近代的吧?哪有穿越到现代的? 莫非这不是现代,而是近未来的世界?可这房间没有丝毫的未来科技感,更别说那种霓虹的赛博朋克风格了。 司宏盛一时间思绪纷呈。 如果这不是穿越,那就只能是被人绑架了。 可他家境一般,性别男,普通大四计算机系学生,长得也不算帅,哪位绿林好汉闲着没事绑架他这个大老爷们? 司宏盛缓缓下床,双脚沾地时,他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。 不对劲在哪,他一时也说不出来,因为他的注意力已全数被窗外的诡异夜空所吸引! 皎洁月光之下,城市高楼之上,无数如树木根须般的不明物体飘荡在高空中。 它们像有生命的活物一样,时而舒张,时而收缩。 这些怪异的树木根须占据整片夜空,无边无际,目所能及的城市仿佛都处于这些“木须”的笼罩之下! “木须”密密麻麻,既像是积尘阁楼里的层叠蛛网,又像是腐败蛋糕上长出的渗人菌丝。 “我疯了?!这到底是幻觉,还是我在梦里?” 司宏盛张大嘴巴,呆呆地木立在窗前,他脑袋忽的刺痛了一下,记忆的碎片如雪花般纷至沓来: 飘在天空的不明飞行物的官方名称为“阿斯曼木须”,民间通称“木须”。 “木须”没有实体,它们是一种电磁生命体,自从 91 年前的“穹变”后占据天空。 它们飘浮在距离地表五至八千米左右的对流层中,大型“木须”的主干可长达千米,地面上的人用肉眼便能观察到其存在。 目前有人认为“木须”也是一种“异兽”,但学界尚未就此盖棺定论,其根本原因就是“木须”并不会攻击人类,不符合“异兽”的基本定义。 然而,“木须”对人类文明的打击远大于普通的“异兽”,因为它们每时每刻都在发出一种特殊的电磁波,会对依赖大气电磁层的无线电波造成极大干扰。 “穹变”初期,“木须”导致人类的远距通信系统陷入半瘫痪状态,位于太空的人造卫星也尽数失联。 直到联邦斥巨资在各城市之间的地下铺设了规模庞大的电缆,才总算解决了基本的通信问题。 尽管如此,人类还是失去了制空权:不论民航客机还是军用战机,其机载的电传飞控系统都会因“木须”而变得极不稳定…… 陌生的记忆不断涌入脑海,接着像断掉的磁带般戛然而止,司宏盛突然回过神来,他以手扶额,喘着粗气坐回床沿。 “刚才这是谁的记忆?” “飘在天空的那些玩意叫‘木须’?” “那‘穹变’和‘异兽’又是什么?” 一连串的问题让他脑袋胀痛,太阳穴一跳一跳的,他尝试再度激发记忆,但始终无法找回那种记忆碎片如雪花般涌现的感觉。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……司宏盛叹了口气,半靠在床上。 如果这不是梦,那他铁定是穿越了,因为这明显不是他以前生活的地球世界:在地球,天上可没有这种叫“木须”的鬼玩意! 话说回来,刚才的记忆碎片虽然都是关于“木须”的情报,但也提供了一些其他信息: 这个世界似乎有一种名叫“异兽”的生物,它们将人类视为死敌,会主动攻击人类,对文明造成了严重影响。 可是,不论是司宏盛现在所处的卧室,还是他刚才从窗户看到的城市高楼夜景,都说明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大概已经达到地球 20 世纪末的程度。 如果两个世界的科学发展进程相似,那么热武器甚至核武器理应都已被发明出来了。 要什么样的妖孽生物,才能把现代人类逼到这种地步,以至于许多年过去都无法将对方消灭? “呵,这世界观设定有点离谱,不会是外星生物吧?” 司宏盛嘴角翘起,低声吐槽了一句。 话音未落,他就变了脸色,手摸向自己的喉间——这可绝不是他的声线!身体……好像换了!难怪刚才下床的时候感觉怪怪的! 他急忙低头观察,手腕好像比原本细了些,肤色也更苍白。 “喂,不是吧……” 2 提醒 他伸出右手,迅速探向长裤下的某个部位,确认某个器官的存在后,才松了一口气,但同时内心深处又隐隐有些遗憾:其实反正都魂穿了,变成美少女也不是不行。 咳!在胡思乱想什么呢?说到底,其实从声音就能听得出这是年轻男性的身体,刚才一时慌乱,他居然没注意到这点。 “要是有镜子就好了,可以看看自己现在长什么样。” 司宏盛刚产生这样的念头,眼角余光就瞥到写字桌上端放着的一面小镜子。 又不是女孩子,怎么桌上还特意放一面镜子?难道原主很在意自己的长相? 司宏盛抓过镜子,好奇地打量着自己现在的外貌。 黑发黑瞳,年纪约莫二十岁出头,长相和地球亚洲人面孔差不多,以司宏盛的审美而言算是清秀,但眉宇间略微透着股阴气——不是女性的阴柔之气,而是某种阴狠决绝的野狼气质。 司宏盛皱了皱眉,那股阴气顿时消失无踪,但当他放松面部肌肉时,狼的气质就又回到他脸上。 看来这是原主的天生面相。 身上穿的是一套的男式休闲服,短衣长裤,质地和地球 21 世纪的衣物有一定区别。 “感觉这不像是睡觉时会穿的衣服啊?原主之前真的是在睡觉吗?” 话又说回来,不知道原主的灵魂去哪了,记忆也支离破碎的,不会是因为我的穿越导致原主一命呜呼了吧?呃,那也太惨了点…… 就在他为原主默哀的瞬间,刺痛再次毫无征兆地袭向他的大脑。 不属于司宏盛的记忆碎片逐渐在脑海中浮现: 终才英,男,22 岁,联邦公民,居住于南境司徒市红叶区,与大部分黑帮组织都有联系,尤其深得“猎犬”的信任。从事多种副业,暗中是安全局的地下线人。 父亲身份不详,母亲—— “嘶……” 司宏盛正用心记下这些不明所以的信息,忽然感到一阵眩晕。 流入脑海的记忆突然就中断了,就像映像带被人硬生生剪断了似的,这种感觉令他不舒服到极点。 一想到母亲,原主的记忆就被截掉了?还有,安全局又是什么?听起来倒像是官方部门。 满怀疑问的司宏盛又耐心地干等了一会,然而什么事也没发生,看来这次的回忆确实是到此为止了。 “父母……” 司宏盛不禁想起自己真正的父母——地球世界的父母。 他母亲在前年因病下岗,父亲是供电局的技术人员,收入稳定但并不可观,如今加上母亲的医疗费用更是难以为继,最多再撑三年,家里的积蓄就要见底了。 司宏盛是家里的独苗,为了家庭选了计算机这条最容易挣钱的路,好不容易熬到大四,马上就能毕业出来工作挣钱了,他希望能尽快减轻家里的负担,所以完全没有继续读研的想法。 最近几个月他一直在往各个公司投递简历,准备参加校招面试,结果居然在这个节骨点上“穿越”了,这是他完全无法接受的。 父母得知自己失踪时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,他不愿想,也不敢想。 昨晚视频电话的时候,躺在病床上的母亲还说他瘦了,让他多吃点肉,司宏盛当时还笑着回话说妈你才是真的瘦了。 昨晚的一切都历历在目。 “真荒唐。”司宏盛低声骂道。 他既不想“穿越”,也不想成为故事的“主角”,对这个“异世界”更是丝毫不感兴趣。 此时他只希望能返回原本的那个地球世界,回到家人的身边。 必须马上找到回去的方法。 但是,上哪去找?司宏盛顿时感到一阵迷茫,找这个世界的官方部门? 跟他们说,我是从一个叫地球的异世界或者行星穿越过来的? 这似乎是他能想到的最靠谱的办法,但有点冒险,毕竟他还根本不了解这里的情况。 万一穿越者不止他一个,有别的穿越者在作恶,导致这个世界的居民仇视穿越者,那他这样自报家门可就麻烦大了。 谨慎起见,第一步应该是完整找回原主的记忆,看看能不能从中发现什么线索。 说不定,已经有穿越者前辈找到回去的办法了! 何况,仔细一想,他其实不必急于一时。 少了他这个支出,家里的积蓄至少还够父母用五年,母亲罹患的也并非癌症这种不治之症,说不定哪天病情就能好转了。 而且,他按照大学的要求,每年都有购买商业保险,如今他下落不明,保险公司应该是能赔付一定金额给他父母的。 想到这里,司宏盛稍微安心了一点,买保险果然是有用的。 总算平复心情的他再次环视自己所处的这件卧室,期待能否激发出原主的记忆。 现在他多少有些明白了:当他看见悬浮在高空的“木须”时,就能想起那些怪异生物的正式名和来历,而当他看见镜子里“自己”的外貌时,则得知了原主的姓名和身份。 接连两次都是如此,天下哪有这种巧合?也就是说,关键也许就在于“用眼睛看”这一动作。 于是,司宏盛的视线从书桌、笔记本电脑、储物柜、书柜、杂物堆上一一扫过,再走上前去把储物柜翻遍,看得不可谓不仔细,然而却一无所获。 “奇怪。”司宏盛皱眉自语道。 这和他想的不一样,难道是自己猜错了? 人类大脑的生理构造和运作机制极其复杂,别说是他这个计算机系的大四学生了,就连地球世界里活跃在学术界最前沿的脑科学专家们,都未必能弄明白人脑奥妙的十之一二。 哪能这么简单,看见熟悉的事物就能恢复相关的记忆?要真这么容易,那地球世界也不至于有那么多失忆症患者了。 不过,他也是有一定收获的。 书柜虽然被上了锁没法打开,他还是能隔着玻璃柜门看一看书籍封皮上的书名。 那是种陌生的文字,绝非中、英、日等他熟悉的地球文字,但他却莫名其妙地能看得懂,也知道如何发音: 《伊平联邦百年史》、《昆虫型异兽生态学》、《现代杂学百科》、《穹变:天空的悲鸣》、《北方要塞城市规划:防守与生存的哲学》、《断代前的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》…… 看得出来,原主的读书兴趣涉猎颇广,从历史到生物,再到各学科的杂书,这书柜里都应有尽有。 忽然,司宏盛觉得右手手背有点胀痒,他一开始没在意,伸手挠了一下,然而却摸到了些凸起。 他低头一看,自己的手背上居然出现了一种既不像血管又不似青筋的纹路,如同蠕虫一般将皮肤撑得略微向外突出,惊悚且诡异。 那蠕虫纹路形成了一种奇特而熟悉的图案,司宏盛惊讶地发现这就是书柜里那些书籍封皮上的文字,翻译过来就是一个简短的词语: 离开! 3 惨剧 离开?什么离开?这什么玩意! 直接目睹这种超自然事件,就算是司宏盛也不禁呆住了。 他小心地碰了碰手背上的蠕虫文字,触感软糯,正当他想进一步观察时,那些虫豸像是生气似的一阵蠕动,居然就这样缩了回去。 “啊……” 司宏盛哑然地看着自己的手背恢复原样,一时不知如何是好。 这是来自某人的善意提醒,还是自己作为穿越者的“福利”?这是让他离开这间卧室么? 他扭头看向卧室的木门,这是房间里的唯一出口——他已经确认过窗户,此处离地面至少有二十层楼以上,因此跳窗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。 他把耳朵贴在门板上,隐约能听见某种机器运作的声音,除此以外静谧一片。 刚才那些蠕虫的提醒让他不由得紧张起来,也许卧室外面潜伏着某种随时可能爆发的危险,不能再犹豫下去了! 他扭动门把手,向后一拉。 门后是一条并不算长的昏暗走廊,他所处的卧室位于走廊的一端,走廊两侧各有一扇紧闭的木门,走廊通向客厅,从这个角度能看见沙发、桌椅等现代家具。 司宏盛本想去试试左右这两扇门能否打开,但想到之前蠕虫的提醒,他还是忍住好奇心,放轻脚步朝客厅走去。 某种气味顺着深夜的微风飘进他的鼻腔,那是血肉的腥味。 冰箱门没关紧导致生肉腐烂了?还是厨余湿垃圾没扔?司宏盛皱着眉来到客厅,这里的血腥味愈发浓重。 他借着月光粗略地扫了一眼,狭小的客厅里漆黑无人,窗户紧闭,没有阳台,室内陈设简陋,除了沙发、桌椅、橱柜外基本没有别的大型家具。 这似乎是一间现代公寓,但布局风格和他所熟悉的那种又不太一样,部分家具和物件他甚至判断不出具体用途。 不过,他还是能一眼认出公寓的金属房门,以及另一侧通向厨房的毛玻璃推拉门。 异味和机器运作声都是从厨房门后传出来的。 司宏盛没来由的一阵紧张,他犹豫了一瞬间,然后迅速走向金属房门。 好奇害死猫!不管厨房里是什么,他都得先离开这里再说! 可当他经过厨房门口时,不经意的瞥了一眼那边,才发现厨房的推拉门其实并没有关实,而是留了一条二十公分宽的缝隙。 而缝隙的另一边,一个女人正瞪大眼睛,躺在厨房的地上侧头看着自己! 司宏盛差点没忍住叫出声来。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,随即冲上去用力一把推开厨房的门。 厨房里满目都是血的红色。 月光从斜侧的窗口斜照而入,没有人在做饭,抽油烟机却在运作,持续发出渗人的声响。 灶台上摆着两口铁锅,分别盛着血淋淋的内脏——并非家畜的内脏! 地上躺着的女人已经死去多时,胸腔和腹腔都被残忍地剖开,空空如也。 她的表情定格在了无比惊恐的一瞬,仿佛目击了地狱的恶魔。 如此凄惨的凶杀现场,饶是他平时没少看惊悚类电影,此时也忍不住弯腰干呕。 他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情:难怪他对这间卧室、这间公寓没有任何记忆!因为住在这间公寓里的人根本不是原主! 厨房里这个被分尸的陌生女人,恐怕才是这间公寓的主人。 司宏盛紧绷着脸后退数步,背上冷汗直冒。 凶手是谁,为何如此残忍?被杀害的这女人又是谁? 为什么原主会躺在被害者的卧室里? 难道凶手就是……司宏盛胡思乱想着,呼吸逐渐急促。 这时,粗暴的敲门声突然响起。 司宏盛惊愕地扭头望向金属大门。 “警察!开门!” 有人在门后大喊,司宏盛莫名听得懂这种异界的语言。 第一个单词的音译是潘兰特,是这个世界里维持治安的官方部门,意译成地球语言就是警察。 ……警察?司宏盛愣了一下,他现在怎么看都像是没来得及逃离现场的杀人凶手,这些异界的警察会不会把自己当成凶手逮捕? 会有正规的刑讯流程吗? 他张了张嘴,本想回应门外的人,却什么也没说出来,只是呆呆地看着不断震动的门板。 若按他平时的性格,肯定不至于如此优柔寡断。 即使不主动回应门外的警察,他也会先用门上猫眼确认对方的身份,绝不会在如此关键的时刻什么也不做——他今天实在遭遇了太多难以置信之事,以至于他一时反应慢了半拍。 但也正因如此,他才能及时注意到右手手背上的鼓胀感。 又是蠕虫般的凹凸纹路!这次同样组成了一个简短的异界词语: 别动! 还没等司宏盛想明白这是什么意思,就听见一声极其沉重的闷响,那扇看起来十分牢固的金属门竟然朝里倒了下来,重重地砸在地毯上。 当先冲进来一男一女两人,年轻男人举着手枪,漆黑的枪口迅速对准厨房门口的司宏盛。 另一名年轻女性则只是扫了一眼司宏盛,然后立即警惕地观察四周,以免客厅等处还藏有其他人。 她右手持枪,左手则握着涂黑的匕首,目光如炬。 单是这短短数秒钟,便能看出他们训练有素,丝毫不比地球电影里的特警武警差。两人都身穿便服,不知是否真的是警察。 “你!举起双手!”男人命令道。 看来这是所有世界的警察先生们通用的台词。司宏盛暗叹一口气,心想自己也只能配合对方了,准备举起双手表示自己的无意反抗。 可是,下一秒发生的怪事让他再一次愣住了。 首先是那名身穿便衣的男“警察”,他莫名其妙地抬起枪口,仿佛看不见司宏盛似的从他身边走过。 在厨房门口,他总算看清了内部的惨状,面色铁青,似乎震惊于杀人者的残忍。 那名女“警察”则转身从客厅走向走廊,大概是要确认各房间的情况,逐一推开房门察看。 刚才还在防备司宏盛的两人,此时却像是完全信任了他一样,不约而同地将注意力放在了别的事物上。 4 旁观者 怎么回事?他们看不见我?我这是隐身了? 司宏盛木立在原地,不知如何是好。 转念一想,又觉不对:两名警察在破门而入的时候已经看见他了,如果他突然隐身消失,这两人不可能是这种反应。 从两名警察的反应来看,他们更像是忘记了司宏盛的存在。 这种完全不科学的事情,真的有可能发生吗? 但这和自己的“穿越”相比,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。 不论如何,这都很难用科学来解释,至少是地球科学体系无法想象的领域。 是魔法?亦或是超自然的能力? 是他不知不觉中发动了某种能力,让这两名警察遗忘了自己? 不,这更可能是手背上的神秘蠕虫做的手脚,蠕虫提醒他“别动”,也许这就是能力维持所需要的条件。 司宏盛逐渐冷静下来,他毕竟是来自地球的现代人,见多识广。 只是穿越到了超自然的异世界而已,没必要大惊小怪——他甚至有如此自嘲的闲情逸致。 “副队,里面的房间我检查过了,暂时没有发现异常。” 背后传来女警的声音。 司宏盛面朝倒下的大门,他担心贸然转头会解除自己身上的“遗忘效果”,只能猜测她是在对那名年轻男警报告。 然而他却听见那名男警也说道: “副队,推测死因是失血过多,没有发现凶器。” “好。”有人回答道。 这室内居然还有一个人,就在司宏盛身旁! 直到此时,他才注意到自己身边站着一名高大黑衣男人。 这人比司宏盛高出一个头,一米九的个子,面部线条棱角分明,一道深深的伤疤从眉间延伸到右耳处,眼神锐利,但同样没往司宏盛所在的位置看。 司宏盛完全不知道这人是何时进来的,若非对方主动出声,他几乎要以为那两名警察是在和对讲机之类的通讯仪器讲话。 又是某种超自然的能力?这人大概是那两人的上司,连他也看不见我? 司宏盛惴惴地想到此处,不禁有些窃喜:他这隐藏自己存在的能力真不赖,位格看来不低。 果然和小说作者们写的一样,穿越者一般都是有金手指的! 既然如此,那他干脆就在这站着不动了,这三人既然自称“警察”,多半是官方组织的人,这正是他获取情报的机会。 而且,他同样也很在意惨死在厨房的那位女性究竟是怎么回事。 …… …… 黑衣男人阴沉着脸,从女人的尸体边站起身。 “那帮疯子没有第一时间杀死她,她的死因是失血过多……” 黑衣男人没有说下去,但在场的另外两名专员都听懂了他的意思。 只有‘A 教’那群疯子才能干出这种事。 见习专员鄂子明强忍住干呕的冲动,脸色苍白地问道: “副队,这人是谁?” “她是我们在‘A 教’的线人,队长怀疑她已经暴露,所以计划明天安排她转移到贵族区的安全屋,没想到还是慢了一步。” 另一名见习专员尹佳眯起眼,她很年轻,比同期的鄂子明小三岁,此时却显得更镇定一些: “副队的意思是,我们内部有人泄露情报?” 黑衣男人摇头道: “这名线人是由队长负责的,连我事先都不知情。昨天晚上,队长才将计划告知我和阳溪。” “那她为什么会暴露?”鄂子明下意识地问道。 短短一周,他们安插在 A 教内部的线人已有四人惨死,而他们竟然束手无策,也毫无头绪。 没有任何人目击到杀人者,设置在城市各处的摄像头也形同虚设。 杀人者仿佛不存在于物质世界的幽灵,精准且残忍地瓦解安全局的外围势力——司徒市的 A 教以前从未展示过这样的能力。 联邦南境共有六座城市,不论是人口总量还是经济实力,司徒市都只能在其中排在末位。 正因如此,各大结社派驻在司徒市的势力都不算强。 根据情报,司徒市的 A 教教徒只有一半是注射过瘤脑提取液的超凡者,首领是一名“祭司”。 尹佳沉吟道: “可是 A 教的疯子一般都隶属于黑树,而黑树所有已知的枝干里,似乎都无法实现这种程度的暗杀。 “副队,这会不会是其他组织干的,栽赃给 A 教?” “我倾向于这是 A 教的手笔。”身居副队长一职的黑衣男人道,“据我所知,黑树某个枝干的第三位阶拥有类似的能力。” 听到副队长的话,尹佳和鄂子明都略微变了脸色。 “第三位阶?A 教在司徒市不是只有一名‘祭司’么?”鄂子明问。 A 教的“祭司”,一般是由资深教徒、且是第二位阶的超凡者担任。 “两种可能。”黑衣男人道,“要么是别的城市派来的“圣徒”,要么是原本常驻司徒市的那名“祭司”晋升了。” “副队,黑树这个第三位阶的能力具体是什么?” 尹佳顿了顿,接着问出她这半年来最大的困惑: “还有,为什么我们的指导手册上,只有到第二位阶为止的情报?” 安全局分发给见习专员的指导手册上,对每棵树、每条枝干的能力特点都有详细介绍,但这仅仅只到第二位阶为止。 这很不合理,安全局不可能对于第三位阶及其以上的超凡能力毫无了解,毕竟,司徒市安全局的总队长就是第三位阶的资深超凡者。 既然如此,为何要对这些重要情报讳莫如深? 如果战斗前就能事先知道敌方超凡者的能力,无疑能大幅降低专员和警员的伤亡率。 “保密是有原因的。”黑衣男人没详细解释,他从大衣中拿出一张叠好的纸,抖了一下。 前一秒还是空白的纸,下一秒就浮现出一段潦草的手写体文字。 尹佳和鄂子明接过纸,站在一旁的被遗忘者司宏盛只好伸长脖子,才勉强看清纸上的文字: 黑树枝干编号 14 第一位阶:驱使阴影的使者(司:好长!姑且译作驱影吧) 能力:略 第二位阶:无星夜的帷幕(司:姑且译作夜幕) 能力:略 第三位阶:影行 能力:能将自身完全潜藏于阴影中,也可以借助阴影快速移动。 注 1:阴影的要求:光照强度小于约 30 勒克的物体表面,面积必须大于约半径 20 森特的圆形(这些物理单位暂时就先音译吧)。 注 2:如果在阴影中保持静止,单次能维持约 30 分钟,事后需要半天才能恢复。如果移动,则视距离相应减少维持时间,最高时速可达约 60 基洛每小时。 “尹佳负责保管。这次事件结束后,记得把这张纸烧掉,你们就会忘记现在看到的这些信息。”黑衣男人叮嘱道, “为什么……” “别问,照我说的做。”黑衣男人不太耐烦地打断尹佳的发问。 “能藏在阴影里……那凶手是否可能还躲在这间公寓里?”鄂子明则有些紧张。 他们站在血腥味浓重的厨房门口,虽然屋内的灯已全部打开,但客厅和走廊里难免还是有多处阴影。 5 失忆 “放心。那家伙如果在附近,我会得到预兆的。” 黑衣男人平静答道。既然身为资深第二位阶的他这么判断,鄂子明也松了口气。 尹佳则在思考别的事情: 副队长既然说“这次事件结束后”,就表明安全局会策划斩首行动,尝试击杀这名危险的新“圣徒”。 而这名“圣徒”,很可能就是原本负责统领司徒市 A 教的那名“祭司”晋升而来的! 仿佛有团烈火在胸口燃烧——她苦等的这一天居然这么快就到来了,复仇不再是遥不可及的目标。 她按捺心中的恨意,勉强作出平日冷静的神态: “副队,如果接下来要对 A 教实施打击,我希望能加入主攻组。” 黑衣男人斜了她一眼,毫不意外地答道: “如果你能说服队长就行。” “可是——” 黑衣男人打断道:“先出去,之后的调查就交给警方的专业人士。” 说完,黑衣男人带着两名部下,走出这间充斥着血腥味的公寓。 楼道处,早已等待在此的几名警官表情严肃,向三人点头致意。 鄂子明主动走上前,与警官们进行交接工作。 尹佳沉默了一会,继续刚才的话题: “我觉得,队长恐怕不会同意。” “呵,那我也不会同意。” 黑衣男人一边在鄂子明递来的文件上签字,一边道: “A 教太过危险,更别提现在对方可能有第三位阶的“圣徒”坐镇。你也明白的吧?以你和子明现在的实力,顶多充作行动时的预备队。” 尹佳咬着牙,声音里带着深深的恨意: “我的家人都死在 A 教的恐怖袭击里,主谋就是 A 教的那名祭司,我是为了复仇才加入安全局的。而现在这名新的圣徒,很可能就是杀死我家人的仇人。” 黑衣男人扭头注视着自己这位年轻优秀的部下,神色一瞬间有些复杂,似乎想起了过去的部下和队友: “这我知道。你加入我们的时候,队长就和我说明过你的情况了。正因如此,我才不希望你直接参与针对 A 教的正式行动。” “为什么?”尹佳脱口问道。 “因为你不能克制复仇的欲望,会在关键时刻丧失冷静,你这样迟早会死在 A 教手上,还可能会拖累队友。” 尹佳抿紧嘴唇,她心里也隐隐明白,副队长说的确实是事实。 “但仇恨就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动力,副队,我无法克制这种情感。” 黑衣男人看着不服气的部下,不由分说地摆手道: “这是借口,没有什么情感是无法克制的。行了,你和子明留在这,看警方那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。我得回去和队长他们讨论之后的计划。” “……是,副队。”尹佳低下头,没再说什么。 现在是凌晨五点,楼道里除了警官以外没有别人,黑衣男人独自走进电梯,按下关门按钮。 电梯徐徐下降,黑衣男人忽然转头,对着空无一人的地方道: “好了,你可以说话了。” …… …… 三名警察在谈话时,司宏盛一直在认真旁听,尽管许多内容完全不明所以,他也在用心记忆,因为这些也许都是很有意义的情报。 从三人的对话中,他总算对于现状有了一个大概的认知: 一,这个世界确实存在神秘的超自然力量,人类的超凡者以位阶的数字划分实力,数字越大,位阶越高,就像电脑游戏里的等级一样。 二,残忍杀害女屋主的凶手隶属于一个邪教组织,名字发音与地球上的英文字母 A 相似,姑且译作 A 教。A 教教徒的超凡力量与“黑树”有关,这明显是一个专有名词,有待调查。 三,这座城市叫司徒市,最先冲进来的男警名叫鄂子明,女警名叫尹佳,之后出现的黑衣男人则是他们的上司,担任副队长一职。他们并非真正的警方,也许是官方设立的特殊部门,和 A 教是敌对关系。 四,异界语言的发音系统相当古怪,似乎糅合了一部分地球上的中英文,特别是谈话中出现的人名地名,包括原主的名字,都有一丝中式发音的影子。这是巧合吗?有待研究。 “我们先出去,之后的调查就交给警方的专业人士。” 当黑衣男人说出这句话,带着另外两人朝门口走去的时候,司宏盛一度有些着急,毕竟之前蠕虫给他下的指示是“别动”。 蠕虫没反应,难道他还要继续像木头人一样站在这? 仿佛听到了司宏盛的心声,他右手手背的皮肤表面再度被血管蠕虫撑得突起,组成一个短语: “跟上他。” 他?这间屋子里只有两名男性,比起那个年轻“警察”鄂子明,黑衣男人显然是更重要的人物。 就听蠕虫的!司宏盛没有犹豫,紧紧跟上黑衣男人,同时继续将周围人的对话记在脑海。 这一路上他真的成了隐形人,走廊上的那些警官们也完全没将目光投向过他。 正因如此,当电梯门关上,黑衣男人说“你可以说话了”时,他下意识觉得这句话是对别人说的。 “你突然失联后,我就带着队员赶过来了。出了什么事?为什么不和我联系?” “还好你当时反应快,让我有机会把你藏起来,不然你的身份可就要暴露给尹佳她们了。” “哦,你还不认识她们,尹佳和子明是我们今年招的雏。当然,名字都是假名,你别浪费时间调查他们。” 黑衣男人连珠炮似的说了一大堆,司宏盛都未能反应过来,只是看着对方发怔。 两人已经对上视线,对方不是在出言试探,而是真的看得见自己! 他之前难道是假装看不见?听这语气,莫非他认识原主?为什么原主的相关记忆没有触发? 见司宏盛一直不答,黑衣男人皱着眉问道: “怎么不说话?” “……我不记得了。”情急之下,司宏盛只好含糊其辞。 “不记得什么?”黑衣男人诧异问道。 “呃,不记得你是谁了。不好意思,请问你是谁来着?” 司宏盛面露迷茫,假装失忆。 6 副队长 “我是……” 黑衣男人先是一愣,随机警觉地上下打量司宏盛。 司宏盛没有表现出任何胆怯。从目前获取的信息来看,原主和黑衣男人是秘密合作的关系,现在对方起疑心倒也正常。 但他想不明白的是,如果原主认识黑衣男人,那么他看见对方的外貌后,理应能想起来对方的名字和身份才对…… 黑衣男人问道: “你说你失忆了,那还记得什么?你还记得你是谁吗?” “大致记得,但首先我得确认你是谁。”司宏盛当然不会老实交代。 “这是在怀疑我吗?就算失忆了,你也还是那么谨慎。”黑衣男人失笑道,“但如果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,又怎么会配合我的能力?” “……这是,什么意思?” “就是尹佳和鄂子明撞破门进去看见你的时候,如果你那时做了多余的动作,我可就没法动用能力了。” “你的能力是?” “遗忘。我能让与我相对静止的物体或者生物被这个世界所‘遗忘’。这在司徒市的超凡者中不是秘密。” 原来如此。司宏盛总算明白为什么手背上的蠕虫当时要提醒自己别动了。 看来是当时黑衣男人赶到,对司宏盛使用了能力,使得那两名警察忘记了司宏盛的存在。 “所以,你当时到底为什么站在那里一动不动?难道不是猜到我在场,才配合我的能力?” “呃,我只是刚好呆住了而已。” 司宏盛用巧合随便糊弄了过去。 说得越多,暴露得也越多, 到目前为止,蠕虫的提醒无一例外都是正确的,他决定暂时不透露蠕虫的存在。 两人大眼瞪小眼,都怀疑对方有问题,直到电梯门哐当一声向两侧滑开。 这里是地下一层,电梯外是水泥浇筑而成的通道,通向地下车库。 黑衣男人苦笑着让步了: “真拗不过你,行吧,告诉你也无妨,我的名字是韩僖,司徒市安全局副队长,负责城区。怎么样,想起我没?” “没有。我们以前见过吗?” “当然见过,你算是我们安全局的地下线人。” “是吗?可我对你这张脸毫无印象。”司宏盛依然十分警惕。 “脸?啊,我明白了。”韩僖恍然道,“平时和你接头,我都用的是那张脸,还以为你听声音能认出我……稍等。” 韩僖将手伸进上衣口袋,拿出一副眼镜戴上,他的脸部忽然一阵模糊,五官略微变形,狰狞的伤疤淡去,气质变得截然不同。 若要找一个词来形容韩僖现在的模样,无疑只能是“学者”了。 关于韩僖这个人,原主终才英也知之甚少。 六年前初次见面时,对方自称司徒市安全局第一行动队副队长,终才英花了整整一年才确定这个身份属实。 然而安全局成员的资料均高度保密,即便是在红叶区各大黑帮里人脉不错的终才英,也不确定“韩僖”是否是他的真名,尝试过雇人跟踪,无果。 由于种种偶然,终才英受雇成为安全局的地下线人,替安全局收集城市暗面的情报,负责和终才英联络的人就是韩僖。除了韩僖以外,终才英并不认识其他安全局成员。 如果是终才英,这时应该作出什么反应? “我想起你是谁了。”司宏盛佯装不忿道,“原来你以前每次见我,用的都是假面孔?” 韩僖走出电梯,一边示意司宏盛跟上,一边笑道: “彼此彼此,合作了这么久,你都不肯透露你所隶属的‘树’,让我怎么完全信任你?” 没等司宏盛答话,他又道: “不过,改变样貌只是这副眼镜的副作用。如果你我是同‘树’的超凡者,我自然也就用不到这副眼镜了。” 司宏盛简直听得云里雾里,他想了想,还是诚实道: “你说的‘树’是什么?枝干能力又是什么?” 韩僖先是诧异,随即哼了一声: “嚯,你这失忆还挺严重,是怎么搞的?A 教的疯子们应该不会玩这种把戏,他们只喜欢杀人然后肢解掉。” 司宏盛选择了老实交代: “我不记得了,我醒来的时候就躺在那个死者的卧室里,没几分钟你们的人就赶到了。” “这样啊。”韩僖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,“那你大概是遭遇了别的什么。算你运气好。” “别讲谜语,我听不懂……所以到底怎么回事?” 韩僖沉默了一会,像是在思考哪些情报能讲。 凌晨的车库里,只有两人脚步声在回荡。 韩僖摘下眼镜,恢复原本粗犷的样貌后开口解释道: “这次被杀害的那位女性,是我们安插在 A 教里的线人。昨天她没有发来定时联络,我怀疑她遭遇不测,就派你过来查看,毕竟你不是安全局的人,不会暴露她的身份。 “这是发生在一个小时前的事,而你到达这间公寓后没多久也失联了,我们这才不得不赶来查看情况。” “那位女性线人死亡时间至少是六个小时前,而你是一个小时前到达的,不太可能会撞见 A 教的杀手。” 说着,韩僖推开走道尽头的防火门。 门外整层都是地下车库,乍一看和地球世界没什么区别,但不论是停在此层的车辆外形风格,还是绘在水泥地面上的交通标线样式,都与地球世界有诸多不同。 “那我到底是什么情况?”司宏盛紧追不舍地追问道。 “估计是被某人暗算了吧?那个人也许不想杀你,所以只是处理了你的记忆。” “为什么?” “谁知道呢?反正知足吧,至少你还活着。”韩僖哼了一声,似乎觉得没死就不算大事。 “你信任我们的话,不如来一趟安全局,我可以让我同事帮你检查一下记忆,但估计完全恢复的希望不大。” 司宏盛斟酌了一会对方的提议。虽然他现在只要亲眼看见人或物就能恢复相关的记忆,但确实不太方便。 对于这个异世界,他了解的实在太少了,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还算可靠的官方势力,他没理由拒绝。 司宏盛点头道: “我会考虑的,要怎么联系你们?” “就用老方式联系。” “什么老方式?我失忆了啊!” “那你就去找随便一个警局,报上我名字就行,我会派人去接你的。” 韩僖拉开一辆黑色轿车的车门坐进驾驶位,见对方准备驾车离开,司宏盛急忙道:“你要去哪?” “回安全局,讨论接下来如何应对 A 教。怎么?你也想来?” 那也不是不可以……安全局这地方,听起来就很安全。 “那我怎么办?听你们之前讨论,现在当你们的线人不是很危险吗?不需要派人保护我吗?” 正要拉上车门的韩僖皱起眉头,道: “你失忆后怎么和变了个人似的?婆婆妈妈的。放心吧,你和 A 教没直接关系,也不是安全局的成员,那群疯子没理由找上你。再说了,你可不需要保护,我们所有外围线人里,只有你的住址和相关情报缺失最严重。你知道为什么吗?” “为什么?” “呵,因为所有派去跟踪你的人都跟丢了啊。” ……原主是个狠人啊,大概也是超凡者?可我是不是没继承他的超凡力量啊? 司宏盛心里有苦说不出,只好道: “可我失忆了啊!我连我家在哪都不知道!” 韩僖却只是毫不在乎地耸了耸肩: “你如果真的是终才英,那迟早会想起来的。我现在得去把其他 A 教的线人转移到安全的地方,人命关天,先走一步。” 话音未落,轿车就从司宏盛身边开走了,轮胎险些碾到他的脚尖。 “喂!太不负责了吧!” 司宏盛气愤的喊声没有得到回应,诺大的停车场只剩下他孤零零一人。 不知从何处吹来冷冽的晨风,让他不禁打了个寒战。 陌生危险的异世界,能隐藏在阴影里的邪教杀手,重返地球世界的办法,残缺不全的原主记忆……亟待解决的问题实在太多,司宏盛心中简直一团乱麻。 “安顿下来之后得好好理一理,唉,真是乱七八糟的世界。” “首先要安顿下来……” 原主终才英是有家的,司宏盛相信自己一旦到达那里,就能恢复大量重要的记忆。 可是家在哪呢?之前通过看镜子得到的记忆中,只提到原主的家位于红叶区。 司宏盛灵机一动,将手伸进口袋,摸索一阵后掏出些杂物: 用来避免留下指纹的透明塑料手套,黑帮里的熟人所赠的折叠刀,一把黄铜钥匙…… 看见钥匙的瞬间,司宏盛脑海中自然而然浮现出了原主的住处地址。 “嘿,我真是天才。” 接着,他环视四周,思考原主是否可能是开车赶到这栋公寓楼的。 如果原主的车停在这里,他只要看见就能想起来。 这栋楼的地下车库并不小,上下分两层,车位数量和地球世界的普通商场相去无几。 他一直都有细心留意各种细节,每层楼住户的数量,电梯里的楼层按钮,再加上这是独栋公寓…… 司宏盛边走边稍微估算了一下,这栋公寓里平均每户拥有一辆汽车,这在现代地球的城市里也算得上是中档小区了。 十几分钟后,他终于走遍了整座车库,顺便回想起了不少这个世界车辆型号和品牌的相关知识,连警车都见到了好几辆,却唯独没找到他想找的东西。 司宏盛并未太失望,毕竟他在自己身上也没有找到类似车钥匙的东西。 既然如此,那接下来就只能步行回家了…… “嗨,你是终才英先生吗?” 司宏盛骤然回头,电梯的出口处不知何时站着一名眼眸深黑、鼻梁高挺的男刑警,之前在公寓凶杀现场出现过。 他身着双排六扣的黑色警服,肩章为伏箐叶环绕的一颗银星,表明他是一名三级警司。 这个警衔在联邦足以担任一般案件的调查组长。 “是我,请问警官先生找我有什么事?” 司宏盛保持了一定的警惕心,毕竟他刚见识过改变容貌的超凡能力。 “叫我北宫就可以了。组长说有个平民在安全局那帮人赶来的时候受了伤,就是你吗?听说磕到脑袋失忆了?需不需要我现在送你去医院?” 司宏盛一愣,顿时明白这是那位安全局副队长韩僖安排的。 “我暂时不用去医院,不过能送我回家吗?我身上的钱都丢了,头也很疼。” 北宫警官爽快地点头道: “当然没问题,请跟我来。” 北宫警官的车就在不远处,并没有警车应有的涂装,司宏盛倒也不以为奇。 “家住哪?”北宫警官向后座的司宏盛问道。 “啊,送到红叶区中心街就行了,我顺便买点东西再回家,就不麻烦警官了。” 北宫警官没说什么,一脚踩下油门。 …… …… 几分钟后,一名警官出现在地下车库的通道口。 如果司宏盛见到这名警官,定会大吃一惊:因为这人眼眸深黑,鼻梁高挺,长相竟然和驾车带他离开的北宫警官一模一样。 这名警官四处张望了一阵,困扰地挠了挠头。 一阵电流杂音后,那名警官接通了手中的无线电对讲机。 “报告组长,这里是北宫。” “地下一层二层我都确认过了,没有见到任何人,那位终才英先生大概已经自行离开了。” “完毕。” 6 警官北宫逸 司宏盛静静地坐在后座上,目不转睛地看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城市景象。 “建筑风格和近代地球类似,视野内能确认到的最高建筑顶多 40 层,而相较之下,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建成的帝国大厦有 102 层……” “街上几乎没有行人,即便是凌晨,也未免过于萧条了。这个时代……这座城市似乎正在衰落。” “天已经半亮,但看不见朝阳,如果有现在的具体时间的话,是不是能估算出纬度?” 同时,就像春雨后随之冒出的细笋一般,与这些景象相关的记忆不断闪过司宏盛的脑海: 如果将星球的自转方向定义为自西向东,那么联邦所在的大陆位于北半球,太阳则是从东边升起的……只有一个太阳,是单恒星系统…… 这个星球拥有两颗卫星,也就是两个月亮,昨晚见到的是“白月”,另外一个则是“紫月”,不出意外的话今晚就能见到…… 司徒市是联邦南境六座要塞城市之一,修建于断代纪元前,具体历史已不可考…… 断代纪元初期,联邦高层决定向南开拓,彼时的司徒市是支撑南方前线的工业支柱,人口一度膨胀。但在缩减军政开支的当下,司徒市早已没落,目前城市占地面积常住人口近两千万…… 这个世界的科技在两百年前就已经达到地球二十世纪初的水平,但由于各种原因,科技进步缓慢,甚至出现倒退…… 距今 231 年前造成历史断代的“异变”,91 年前导致“阿斯曼木须”现世的“穹变”……差不多平均百年就有一次大型灾难…… 由于“异兽”的存在,城市的高墙外是人类难以涉足的生命禁区,各城市之间只能靠地下列车和电缆联系…… 近十年来联邦四境趋于分裂,以超凡者为首的各方势力逐渐走上台面,为了各自目的混战不休,有些城市已经无力控制局面…… “不太平呐。”司宏盛低声叹道。 驾驶座上的北宫警官忽然道: “嗯?你说什么了吗?” 这都能听见?司宏盛略微停顿,颇为自然地答道: “没什么,只是觉得现在真是危险,连待在家里都难逃一劫。” “哦~?” 北宫警官意义不明地拖长尾音,语气中居然带上了几分戏谑。 “呃,有什么问题吗?”司宏盛不解地问。 “你说‘在家里都难逃一劫’,指的是这次垂星公寓二十六层遇害的女性吗?” 原来那栋公寓叫垂星公寓。司宏盛点头道: “是的,凶手真是残暴。” 将受害者剖腹,把脏器分装摆放在锅里烹饪,这种变态行径不管在哪个文明哪个时代,都是人理所无法容忍的。 然而,北宫警官却似乎不甚在意: “啊~A 教的疯子是那样的,最近已经好几起了。” 司宏盛闻言,下意识皱起眉头。 身为刑警,就算真有这种想法,也不该对外人说出来。难道联邦的警察都如此缺乏执法职业应有的正义感? “说这种话,会不会对死者不太尊重?”司宏盛平静问道。 “人都死了,还在乎什么尊不尊重。”北宫警官笑了,露出一口洁白的牙,“倒是你一个普通公民,说这种话,会不会有点奇怪?” 怎么感觉话里有话?司宏盛盯着后视镜中北宫警官的脸,问道: “请问奇怪在哪?” “你明明只是一个被卷入安全局行动的普通民众,受伤地点是垂星公寓地下车库,原因据说是安全局的专车赶到时速度太快,让你受惊摔伤头部……那你为什么会知道有人在公寓里被杀害了?” 虽是意料之外的质问,司宏盛还是保持住了镇定: “……警官先生,你这是职业病。” “是这样的。安全局有位穿黑衣的男人,他起先让我待在车库里,之后又回来说安排了人来接我。我是从他那得知发生命案的。” “噗,这样啊。” 北宫警官咧嘴笑了,满脸不屑。 “我还不知道安全局那帮家伙这么会照顾人。他们不是只在乎超凡势力的平衡么?” 司宏盛没有答话,因为他正拼命在脑海中搜刮和安全局有关的残留记忆。 对于联邦的普通民众来说,安全局是一个颇为神秘的官方部门,其明面上的首要目的是“保护联邦公民免受超凡者的恶意侵害”以及“协助联邦军清理城市边缘的异兽”。 当然,人们对此将信将疑,毕竟几乎没人真正见过安全局的行动,不少评论人士都认为所谓“保护民众”只是幌子,安全局其实是联邦组建的超凡者“军队”,用以和各方超凡势力争夺资源。 不过以一概全并不合理,据原主终才英的了解,在联邦与分裂无异的当下,安全局内部也有着多个并立派系。 司宏盛想了想,问道: “警官先生对安全局好像有些意见?” “哎~也不是,怎么说呢?他们毕竟是走那条路的疯子,咳,说疯子好像也不太好,毕竟也勉强算是同事……” 北宫警官就像打开了话匣子,一下子健谈起来。 “你指他们是超凡者?”司宏盛问道。 “是啦!还能是说别的不成?选择当超凡者的基本都是疯子。” 北宫警官说完,忽然做作地拍了拍脑袋,笑道: “哎,我和你说这些,你会不会转头就告诉安全局的家伙?” “我?我又不认识他们。”司宏盛耸肩道。 “咦?可你是安全局的人,至少得有一个联络对象吧?” “……谁说我是安全局的人?”猝不及防下,司宏盛险些露出破绽。 北宫警官浮夸地笑道: “还演呢?别把我当傻子,我好歹也是刑警。有谁会在半夜三更跑到离家两个城区远的公寓地下车库乱逛?” “那个死掉的女人想必是安全局安插在 A 教的线人吧,而你则是安全局派来保护或者监视她的……嗯,不太像,那个女人死了有段时间了,如果你一直在垂星公寓,那安全局的动作未免也太慢了。” “所以你大概是外围的成员,被临时叫来的吧?我想,安全局应该是猜到那个女人遭遇不测了,才派你过来确认,你所谓的失忆也是胡编的借口。” “如果那女人没出事,派你来正好,因为你不会暴露她的身份。如果那女人死了,呵,反正都死了,派谁来都一样。” “我说的对吗?终才英先生?” 只有一点错了,那就是我真的失忆了。司宏盛失笑道: “如果警官先生这么希望我是安全局的线人,那便是吧。” “好~那我就姑且先假设你是。” 没有和故作镇定的司宏盛争论,北宫警官一边将头顶的遮阳板拉下来,一边道: “我想你也知道的,我们警方和安全局虽然是同样隶属于联邦,但互相之间的关系可没那么好。” “安全局以普通人不应了解太多超凡知识为由,总是拒绝我们情报共享的提议,还把杂活全丢给我们,每次联合行动缴获的 Todo 和俘虏,全都被他们抢了去,你说这合不合理?” 司宏盛点点头,表示领会了对方的暗示: “所以,你们不信任安全局,希望我能提供些情报给你们?” “就喜欢你这样的聪明人。”北宫警官打了个响指。 “并不是要你背叛安全局,也不是让你当双面间谍。” “我们的要求很简单,你平时提供给安全局的情报,原封不动也提供给我们就行,这很合理吧?我们也是维护城市秩序的部门,有权利、有义务知晓司徒市超凡势力的具体情况。” “安全局给你多少报酬,我们就给你多少,绝对不会亏待你。你也不需要担心这件事暴露,我和你单线联络,即使是我的顶头上司也拿不到你的身份资料。” 北宫警官扬起嘴角,露出地球二流保险推销员常挂在脸上的那种笑容: “如何?心动了吗~” 我几乎要信了,如果你的表情没那么欠揍的话……司宏盛腹诽了一句,接着以半开玩笑的语调答道: “如果我真的是安全局的线人,想必已经心动了吧。” 他要看看这个古怪的警官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,顺便给自己多留一条渠道。 7 兽性 对于地球来说款式老旧的汽车在柏油路上飞驰,清晨的城市空旷而寂寥,几乎见不到行人和其他车辆。 阳光透过挡风玻璃,将北宫警官的面部蒙上一层阴影。 但这丝毫不影响北宫警官那爽朗的笑声: “那真是太好了~” 他换左手扶住方向盘,右手递给司宏盛一张名片似的卡片。 “决定好了就按上面的地址来联系我。呵呵,假如你真的不是安全局的线人,拿了也没坏处,司徒市的报警费可不便宜,来找我可以帮你全免,仅限一次,就当是你陪我聊天的报酬。” 在联邦,报警原来是要钱的?司宏盛啧啧称奇接过卡片,却发现两面都是空白的。 “呃,这个要怎么——” “点燃。” 点燃?司宏盛回忆起那些文艺作品中的解谜桥段,问道: “是指用火烤吗?” “不是火烤,是点燃,回去试试你就知道了,很有意思的。” “哦……”虽然不明觉厉,司宏盛还是将卡片塞进了口袋。 这之后北宫警官没再说话,而是专心地驾驶轿车。 本着少开口就能少犯错的原则,司宏盛也没贸然开启话题,他把手支在窗沿上,欣赏起异界都市的风景来。 其实如果不特意关注细节的话,这座名为“司徒”的要塞都市倒也和地球都市没太大差别。 商铺玻璃橱窗里穿着盛装的塑料模特,居民楼开放式阳台上晾衣服的妇人,街道上骑着三轮车送信的邮差们…… 随着朝阳爬升,这座城市也逐渐从睡梦中苏醒,虽然苍穹依然被牢笼般的“木须”覆盖,但在明媚阳光下,倒也没有那么阴森可怖。 这让他不自禁地想起了地球上那座他生活了多年的城市。 “警官先生,能请教你一个问题吗?” 北宫警官还是老样子微笑道:“嗯?当然可以,只要是我能回答的。” “为什么你之前说选择当超凡者的人,都是疯子?” 司宏盛没有忘记自己的最终目的。 要想回到地球,比地球还落后约一百年的异界科技是指望不上了,只能依靠所谓的超凡。 虽然来到异界还不到半天,但他已经明白了一个事实:这里存在着不容小觑的超凡力量,不仅能瞬间改变容貌、让他人无法认知到自己,还有阴影潜行这种不科学的能力。 拥有超凡之力的超凡者理应是令人心驰神往的,然而眼前的北宫警官却似乎不这么认为: “哈!你明明是安全局的线人,居然连这都不懂?” 司宏盛绷着脸道:“再强调一次,我从没承认过我是。” “哈哈,好,那我就讲给你听。” “和普通生物相比,异兽的脑结构里多了一个叫瘤脑的器官,把那玩意加工提纯出来就是瘤脑提取液。” “普通人注射了那玩意,运气好就能长出一个瘤脑,成为第一位阶的超凡者,这你总应该知道吧?” 司宏盛点头道: “这是联邦公民的常识。我还不至于忘记这些。” ——这句话有一半是谎言。 最开始在垂星公寓的床上醒来时,他处于完全失忆状态,听都没听说过什么“超凡”。 这些和超凡者相关的基本常识,是他在和韩僖交谈时想起的。 那时他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记忆恢复,没放在心上,现在回想起来,这似乎和他之前对于记忆恢复机制的猜测,有些细微差别…… 没等司宏盛继续深究其中,就听北宫警官反问道: “那我问你,打一针注射剂就能超凡脱俗,延长寿命,为什么大部分人都还是普通人?” 司宏盛顺口答道:“因为注射后有大约百分之五十的概率终身瘫痪或死亡——” “假的。” “什么?” “那是联邦编造的。虽然只有三成的人注射后能成为超凡者,但就算失败了也不会有什么严重后果。你难道没听说过?就算是普通民众之间,也有类似的传言吧?” “大家都说这是阴谋论。” “阴谋论未必不能是真相。”北宫警官耸肩道。 “好吧……” 司宏盛表面上将信将疑,其实内心波澜不惊。 这些普通公民无法了解的信息,他早就在与韩僖交谈时回想起来了。 毕竟,原主终才英似乎也是超凡者。 司宏盛只是想借这个机会试探一下北宫逸,看看对方是否真的了解超凡。 完全没想到司宏盛是在演戏的北宫警官道: “所以你再想想,为什么大部分人都是普通人?” 司宏盛装模作样地沉吟道:“因为价格?” 一剂瘤脑提取液差不多是普通工人二十年的收入,一旦失败就是血本无归,普通家庭根本无法承担这样的风险。 “而且异兽的尸体一般都在军方手里,制成的瘤脑提取液也不会公开售卖,有价无市。”司宏盛又补充了一句。 北宫警官轻笑道: “这确实是一部分原因,但为什么那些城市贵族也不是超凡者?他们可不差钱和渠道。” 城市贵族。 城市贵族是最近几年才被媒体发明的新词,专指那些几乎世袭的大资本家、资深政客和其他权势者。 他们居住在距离城市边缘最远的中心区,由安全局、警方以及军方特派人员负责护卫工作,不管是超凡者间偶尔爆发的冲突,还是入侵防卫墙的异兽,都几乎威胁不到城市贵族们的人身安全。 和地球封建时代的贵族比起来,城市贵族的特权是有过之而无不及。 司宏盛一愣。 他明明没有亲眼看见城市贵族,为什么也能恢复这段记忆? 这似乎推翻了他之前的推论,看来,唤起记忆并不一定非得亲眼所见。 “你怎么了?”北宫警官疑惑道。 “没什么,我刚才走神了。所以,是有副作用吗?” 司宏盛干咳一声,接上之前的话题。幸好,北宫警官没有发现司宏盛的异样。 “可不是副作用那么简单。为了对抗异兽,人类用瘤脑提取液窃取了它们的力量,美其名曰“超凡”,说白了就是“异兽之力”嘛。” “异兽可是嗜好杀人的凶兽,让人脑壳里长出瘤脑这种不应存在的器官,你觉得这会一点问题都没有?哪有这么好的便宜事?” “一旦成为超凡者,性格就会变得嗜杀,而且杀普通人不行,非得杀超凡者不可。” “那如果忍住不杀人会怎样?”司宏盛问。 “没法忍。你会逐渐丧失理智,必须要通过杀死其他超凡者,才能暂时缓解症状。” “这就是超凡力量的代价,一般称作‘兽性’或者‘杀人冲动’,你喜欢怎么称呼随便你。” “这种冲动是随着位阶提升而逐渐变强的。第一位阶的超凡者,一个月杀死一名超凡者就足够抑制瘤脑带来的兽性了。” 北宫警官玩味地向身后瞥了一眼,他觉得,司宏盛这个普通人也许会显露出类似惊讶的情绪。 然而司宏盛只是沉默了几秒,便好奇地询问道: “那像安全局这样的官方机构,他们应该不能随便杀人吧?他们要如何维持旗下超凡者的理智?” “……你的关注点还挺奇怪。”北宫警官笑了。 8 黄金树 “安全局要想掩人耳目,方法多的是。” “比如联邦的死刑,表面说是枪决执行,其实那些死囚全都被秘密移交给了军方和安全局。” “给死囚注射瘤脑提取液,让他们成为超凡者,然后再把他们杀掉?”司宏盛皱眉问道。 “你很上道嘛。除了死刑犯,有时候还会找濒死的重症病人。正规程序上会征得家属同意,但谁知道会不会对那些普通人动用超凡能力?随便一个普通的催眠,病人家属就会乖乖在协议上签字了,事后也会忘的一干二净……” “这有点过分了吧。没人曝光这种事?”司宏盛略感诧异。 “你说负责这些事务的联邦雇员?他们不会说什么的。毕竟,死刑犯和重症病人本来就是要死的嘛,用这当借口骗过自己的良心就够了。就算真有人去曝光,消息也很快就会被封锁的。” 可你为什么知道这些密辛?又为什么要“好心”告诉我?司宏盛心中不以为然。 “退一万步讲,就算真的让民众们得知了这种事,又能怎样?武力才是和平的保障。如果没有安全局和军方,谁去阻止那些超凡结社胡作非为?呵呵,虽然也没怎么阻止成功就是了。” 北宫警官讥讽起相当于自己同事的安全局时似乎非常开心,他继续道: “总之,你看到的每一位超凡者,基本都是无药可救的杀人狂。舍弃人的道德,换取非人的超凡,呵呵,没办法,超凡者就像瘾君子一样,药是绝对不能停的。” “杀死别的超凡者应该并非易事吧?” 司宏盛适时地将话题拉回来。 “那当然不容易。大家都是得到‘树’垂青的超凡者,谁会甘愿像家畜一样被杀掉呢?” “那为什么不像安全局一样,给普通人注射提取液,再杀死他们?对于超凡者们来说,抓几个普通人恐怕更安全吧?” “……你倒真会问些奇怪的问题。确实,这种办法不是安全局的专利。北境有个叫“黄金树”的超凡结社,他们就喜欢这么干。所以,“黄金树”和别的结社基本没有冲突,近几年过得相当滋润。” “对普通公民大肆动手,安全局不管吗?” “呵呵,北境的安全局都自身难保了,哪还有精力管这些?” 司宏盛一时默然。 若是如此,这世界对于平民百姓未免过于危险。一旦普通公民大量失踪死亡,就算是安全局和官方也不可能一直瞒下去,社会能否正常运转都是一个问题。 但就目前恢复的记忆,以及现在透过车窗所看到的街道景象来看,联邦社会至少表面上还算稳定,即使经济衰颓,也还远未到崩溃的地步。 仿佛猜出司宏盛内心的疑惑,北宫警官接着说道: “放心,超凡者一般不会盯上普通人的性命,毕竟,你得收集价格不菲的瘤脑提取液给那些普通人注射,还未必能成,一般情况下完全就是亏本买卖。‘黄金树’是超凡结社中的异类,不是谁都像他们那么有钱的” “相比之下,去猎杀其他超凡者反而还简单些,而且还有机会晋升到下一位阶。” “对于超凡者之间的残杀,安全局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你做掉一位超凡者,顶多就是和对方隶属的势力结个小仇罢了,反正各大超凡结社互相之间敌对已久,不会因为一条人命就改变什么。” 司宏盛扯了扯嘴角,不知说些什么好。 如果北宫警官所言不差,那这确实能够解释为什么很多有条件的人不愿尝试注射提取液。 成为超凡者,不仅需要持续对抗自身的兽性,还要时刻防备其他超凡者的袭击。对于那些把自身安全放在第一位的城市贵族们来说,确实是得不偿失,不如干脆将护卫工作丢给联邦官方的超凡者。 话虽如此,可人的理想追求各式各样,既然有明哲保身的城市贵族,就肯定不缺渴望超凡力量的城市贵族。 那种脱胎于凡人的超越感,想必比金钱和权力更容易让人深陷其中。 司宏盛猜测,联邦每一座要塞城市的贵族,乃至全联邦的权力顶端,绝对有为数不少的超凡者。 “嘿,到了。”北宫警官忽然道。 轿车缓缓停在路边,这是红叶区中心街,准确地说是中心街的边缘地带。 不算高档的商城,不算宽敞的广场,建筑被设计得方方正正,没什么值得一提的特点。 作为曾经的南方前线要塞,司徒市的规划并没有给民生娱乐留出太多空间,红叶区本身也只是提供给中下层工人阶层的居住区,自然不需要繁华的商业街。 司宏盛其实从未来过这里,但他此时却对此地如数家珍。 每移动一次目光,都会有来自原主终才英的记忆灌输进他的脑海里,这是一种新奇而又古怪的体验,难以用言语去形容。 破损掉漆的路牌,满是涂鸦的井盖,以及广场中央分别悬挂着不同旗帜的两根旗杆……当司宏盛的目光在这些事物上扫过时,他的脑海里仿佛能听见原主终才英的自言自语: 在三年前“我”搬来这里的时候,那个路牌就已经是那副模样了…… 井盖是去年联邦南境修订劳动法时抗议游行留下的。嗯,就是将每周最高工作时长上调到 50 小时那次。当时这广场满地都是涂鸦油漆,后来都刮洗掉了,只有井盖上的他们洗不干净,就这么留在那…… 左边那是联邦旗,白色象征平等与团结,中央呈环形排列的五个异色矩形则代表联邦最初的五座要塞都市…… 右边那面蓝白相间的旗帜一般称作无名旗,来自两百年前的“遗忘时代”。历史断代后,没人再记得无名旗的名字和含义,只知道它在那个时代的重要性非同一般…… 原主终才英像导游一样喋喋不休,明明他不是这样的性格。 当然,这只是种比喻,原主终才英的人格似乎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,只有他的记忆还滞留在这具身体的大脑中。 不过,能回忆起这些芝麻小事的细节,让司宏盛更加确定这个世界不是虚幻的梦境,因为他的大脑绝对无法在一夜之间构建出如此逼真的人生。 随着不属于自己的记忆不断涌现,司宏盛感觉自己在逐渐“变成”终才英。 Please enable JavaScript to view the comments powered by Disqus.